容歆说到这里,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。
她像是又回到那年的除夕夜,她衣衫单薄的从宫里跑出来,跑到容国公府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,可是容国公府的地面,是红色的,被砍落的人头一颗颗,还在往外咕嘟咕嘟的淌着血。
那是容国公府上下数百条的人命,连厨房里跟着打杂的几岁小丫头都没有放过。
府里管家的小孙子两岁,出生时难产还是她帮忙接生的,生来便有心疾,小小的一个,脸色惨白,唇是紫色的,眼睛睁的大大的,似乎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。
她的鞋袜陷进血水里,脚上仿佛有千斤重,往前走的时候,她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,她赤着脚踩在血水里,落在脚上的雪是凉的,但是踩在脚底的血却是滚烫的,烫的她站都站不稳。
她那时看着满地残缺的尸体,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,陈州十几万将士百姓被生屠的时候,又是什么样的呢?
她自幼学医,父母都是医生,她幼时没地方去,多数的时间都会坐在急诊的走廊里,看着这世间无数生老病死的疾苦。
她并不怕死人的。
她还有个堂哥是法医,她大学时候的假期,还跟着堂哥学习过一段时间,给死人解剖的时候她都能面不改色,堂哥还调侃她心理素质好,不如改行去做法医。
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怕的,她身为医生,对人体永远都是敬畏的,不可能会惧怕。
可是那天,她好怕。
好怕好怕。
怕到她的脑子里一瞬间涌入了无数声音,吵的她要炸掉了。
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皇宫,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,她似乎在那个夜里生了一个孩子,但是她已经想不起来,她能想起来的,是她在夜间醒来的时候,走到烛台前,在寝宫中放了一把火。
容歆转头看向闻人景:“我放了一把火,我是因为有人在科室里放火死掉,才穿越到这里,所以那时候,我能想到的,就是放一把火,那样,我或许就能回去了。”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
当历史书上冰凉的几行文字,真实的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,她才发现,生活在太平年月的她,永远,永远都没有办法,真实的融入到这个异时空。
这里不是她的家。
闻人景走上前,将她轻轻的揽入到怀中,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,
“安颜,你要先记住,你自己是安颜,你首先是你自己,历史不是你能够背负的。”
“无论有没有你存在,无论你有没有来过,历史都会按照它的进程发生,宗凛从一开始就想要皇位,他或许想过要北伐,要在他在位期间成就丰功伟业,但是这绝对不是宗淮还活着的时候的事情,宗淮不死,他绝对不会想要北伐。
帝王心术,不是你能够揣测和琢磨的,让你进宫本就是陷阱,是以你为人质,制衡朝堂,而陈州兵败,不说绝对,即便是赢了那场仗,容国公他也回不来。
宗凛不可能让他回来,这是必然的,不会因为你身在其中,而有任何改变。
除非,你是那个执棋的人。
但你只是他这场权谋棋局之中的一枚棋子,你无需为此自责。”
“是我来晚了,安颜,在这个时空里,你并不孤单,我在的。”